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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州甘棠港的历史考证

发布时间:2015-05-11 来源:史话趣闻 字体:【大】【中】 【小】

  黄启权 文
  中共中央提出“一带一路”的伟大战略构想,鼓舞人心。“海上丝绸之路”的研究探讨风生水起。作为一个名普通的文史工作者,又有缘自幼生长在闽江口附近的村庄,虽然未有多少高见,也愿为之敲敲边鼓,谈谈自己的浅识。
  福州是“海上丝绸之路”的门户、重要节点,是源头之一。而研究福州的“海丝之路”历史,必然牵涉到王审知开辟甘棠港。甘棠港与福州的关系至为密切,甘棠港应当离福州的城市中心不远。这是绝大多数学者的共识。但它具体在哪里,则历来充满争议。本文试作如下探讨,以就正于高明。
  文献记载:于兢《恩赐琅琊郡王德政碑》曰:“闽越之境,江海通津,帆樯荡漾以随波,篙楫崩腾而激水。途经巨浸,山号黄崎,怪石惊涛,覆舟害物。公乃具馨香黍稷,荐祀神祇,有感必通,其应如响。祭罢一夕,震雷暴雨,若有冥助。达旦则移其艰险,别注平流。虽画鹢争驰,而长鲸弭浪。远近闻而异之,优诏奖饰。乃以公之德化所及,赐名其水为甘棠港,神曰显灵侯。”
  翁承赞《唐故威武军节度使守中书令闽王墓志》载:“古有岛外岩崖,蹴成惊浪,往来舟楫,动致败亡。王遥祝阴灵,云有玄感。一夕,风雷暴作,霆电呈功,碎巨石于洪波,化安流于碧海,敕号甘棠港。”
  《新五代史·王审知传》称:“海上黄崎,波涛为阻,一夕,风雨雷电震击,开以为港。”
  综上所述,表明以下五点:第一,“闽越之境,江海通津”。闽越治在古福州。通津是交通要津。“要津”,《辞海》解释为:“犹‘津要’,比喻显要的地位。”第二,“海上黄崎,波涛为阻”、“岛外岩崖,蹴成惊浪”。指明“海上”、“岛外”,显然不在内海,更不在内港。第三,“山号黄崎,怪石惊涛”。连上句“海上黄崎”,都说明其地“黄崎”,定名在前。第四,“碎巨石于洪波,化安流于碧海”,“移其艰险,别注平流”。经过在“洪波”中“碎巨石”,而后才得“移艰险”、“注平流”。第五,“敕号甘棠港”、“赐名其水为甘棠港”。确系皇帝御赐,并非民间私号。
  地理位置:王审知开辟甘棠港,为的是促进福州海外交通,发展贸易。事实正是这样,甘棠港开辟之后,使福州、泉州成为当时中国最大的两个港口,从而加强与南洋、琉球、高丽的海上贸易,海上航线北至新罗(今朝鲜),南至南海诸岛、印度和阿拉伯地区。所以,甘棠港其地应在福州城附近,不应距离福州太远,而且必须是交通要津。琅岐岛古有黄崎岛之名,具备“闽越之境,江海通津”“山号黄崎”、“海上黄崎”,“岛外岩崖”、“怪石惊涛”的所有地形条件。
  琅岐古名刘崎,因是刘氏较早定居之地;又名“嘉登岛”“黄岐岛”(“崎”“岐”作为地名时往往通用)。过去地图上就有“黄岐岛”之名。民国23年(1934年)内政部小陆地图审查委员会绘制、武昌亚新地学社印行的《中国地图》上,琅岐岛即标“黄岐岛”。笔者在小学念书时曾亲见过。现今2004年4月福建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、福建省地图出版社出版的《福建省历史地图集》中“民国福建省(一)、(二)图,同样标着“琅岐岛”“黄岐岛”。琅岐岛地处闽江口要冲,距福州不到40公里,历来是福州的第一门户。宋代即设刘崎巡检司,以“巡捕长乐、连江、闽县私盐盗贼”。
  福州港古为东冶港,历史悠久,早自战国时期,越国王族无诸即航海入闽;汉初余善出兵揭阳、横海将军攻打余善,也均走水道。东冶港于东汉建初年间,已与东洋、南洋有交通往来。《后汉书》载:“旧交趾七郡贡献转运,皆从东冶泛海而至,风波险阻,沉溺相系。”而闽江流过闽安镇门至亭头,中隔琅岐岛,水分为二,也称为南北港。南港江面较宽,古时舟楫多从此往来,唐代后期,南港渐次积沙,大船无法通行,遂需改道北港。而北港至闽江口,南北岸有琅岐凤峬、琯头长垣两山夹峙,江面“夹立不及三百丈”,实测仅387米,南为金牌、北为长门,俗称长门口、金牌门(明董应举《崇相集》中称“琯头门边”、“急水门”就是指这里,而他所说的“琅岐门”则是指南港)。
  更有甚者,当时江中怪石嶙峋,惊涛骇浪。不仅阻碍交通,而且“覆舟害物”,于是才有“碎巨石”、“移其艰险”的开港之举。所有这一切,都较能印证“王审知开辟甘棠港”的典籍记载。这同琅岐岛人古称“唐辟海陬,宋稠芦宇,明标宦绩,清振科名”,也是相符的。
  实地考察:人们来到闽江口,一眼望去都可以看见“双龟把口,五虎守门”。若干年以来,在长门口江流当中立有两块小礁,形似乌龟,一大一小,俗称“大小龟”,或谓“公母龟”,而且至今退潮时,两岸江畔还可见“岩石嵯峨”;同时,闽江口外又有“五虎岛”、“虎橱”,附近还有壶江岛,当地老百姓且口口相传“沉日庄,浮壶江”或“沉壶江,浮日庄”的民谚(说明这一带小岛不少)。所有这些,又都可视为古代炸石开港留下的遗迹。这些地方,唐、五代、宋以来,均属闽县管辖。
  日前,一些专家学者实地考证后,指出琅岐岛金牌山一带,江畔确有“岩崖”,岸边尚留一块高约10米、宽厚数米的岩石,呈褐色;经相关部门化验,断定是被高温灼烧的遗迹,与相邻的灰色天然岩石显然不同。如果有条件再作碳14鉴定,确定年代,其实证将更为有力。若再能请水下考古队,在长门口水下进行实际考古勘测,就会探明江底的状况,取得炸石开港的确证。
  族谱辅证:明徐火勃《榕阴新检》卷十三“胜迹”载:“福州海口黄崎岸,横石巉峭,常为舟楫之患,王审知为福建观察使,思欲制置,惮于役力。乾宁中,因梦金甲神,自称吴安王,许助开凿。及觉,言于宾僚。因令判官刘山甫往设祭,祭未终,海内灵怪俱见。山甫憩于僧院,凭高观之。风雷暴兴,见一物非鱼非龙,鳞黄鬣赤。凡三日,风雷乃霁,已别开一港,甚便行旅。驿表以闻,号甘棠港。闽从事刘山甫,乃中朝旧族也。著《金溪闲谈》十二卷,具载其事。”(引自《北梦锁言》卷七)
  《福建刘氏族谱》丛书《唐司马参军刘贻孙世家》载:“刘山甫,彭城人,随王(审知)入闽的部将。谋勇双全,王审知授其中侍郎,负责致祭连江‘甘棠港’。”《长乐王氏族谱》更载:“刘山甫致祭连江琅岐港为甘棠港。”琅岐刘氏与刘山甫族系的渊源,也可进一步探究。
  考古发现:1990年、1995年、2000年,国家水下考古队联合澳大利亚水下考古队,以及福建省、福州市考古队,三次在连江定海湾进行水下考古,发现千余年来从定海至黄岐湾水下有十余处沉船遗址,其中,长沙沉船遗址和东洛岛沉船遗址在黄岐湾,其余多处都在定海湾。而1990年水下考古,从白礁遗址挖掘出千余件瓷器、陶瓷及碎片,并发现一艘沉船。1995年再次考古,获取白礁沉船的各种数据,并出水文物近两千件。澳大利亚保罗·克拉克教授在《中国福建省定海地区沉船遗址的初步调查》一文中说:“定海附近的一些窑址,像浦口窑等陶瓷制造中心,可能选定海为货物集散地;定海湾可能是古代甘棠港。”
  释疑辨误:最后还有个较大的难题,就是有人说:“《三山志》曾明确记载,甘棠港在福安缪洋附近,应如何解释?”
  查宋淳熙《三山志》卷之六“地理类六“海道”中确载:“自迎仙至莆门,平行用退,潮十有五。”其中“十一潮:至水湾”中称:“西:官井洋港。西源出处州龙泉界(首溪)。东流百里至斜滩,过载首,合松潭溪,白沙镇(绍兴初废)。至廉首村。一出政和县界,经麻岭至缪洋,三十里至廉村,会龙泉溪,南流为江,过甘棠港。(旧有巨石屹立波间,舟多溺覆。唐天祐元年,琅琊王审知具太宰礼祷于神,将刊之。其夕,雷雨暴作,石皆碎解。迟明,安流如砥。昭宗诏奖之,赐号‘甘棠’,神曰‘显灵侯’。三年,赐德政碑。)”这里大部分都是采用《琅琊郡王德政碑》的说法,只是把甘棠港的地点搞错。何以见得?
  其一,上述已见《北梦琐言》所载的“甘棠港”,它开宗明义就说“福州海口黄崎岸”,可见甘棠港并不在福安,而在“福州海口”,本足为证。因为《北梦琐言》是生活在五代到宋初的孙光宪所撰。从时间上看,他较接近于王审知开辟甘棠港;再从其文末所言:“刘山甫著《金溪闲谈》十二卷,具载其事”,又可见他所记载的甘棠港,源自《金溪闲谈》。刘山甫参加开辟甘棠港,亲自写的书,难道还不比《三山志》可信吗?无独有偶,再据宋王象之《舆地纪胜》载:“甘棠港在闽县,旧名黄崎港,先有巨石为舟楫之患,唐天祐中闽王命工凿之,忽然震碎,敇改。”这里十分明确地指出:“甘棠港在闽县”,并说“旧名黄岐港”。看来同样足以为《三山志》辨误。因为,王象之,南宋金华人,字仪父。宋庆元二年(1196年)进士,知永宁、江宁县。年轻时游宦四方,见闻甚广;在此基础上,广为搜罗全国地理书籍及诸郡图经,撰成《舆地纪胜》200卷。该书是南宋一部地理总志,始作于嘉定十四年(1221年),成书于宝庆三年(1227年)。据有关史籍介绍:它以宝庆以前政区建制为准,记载当时全国一百六十六个府、州、军、监的各方面情况甚详,内容丰富。后人认为是南宋总志中最出色者。清阮元称:“南宋人地理之书,以王氏仪父象之《舆地纪胜》为最善……体例谨严,考证极其核洽。”王象之在《自序》中也说:“余披括天下地理之书,参订会粹。”因而,可以肯定,《舆地纪胜》是一部相当严谨之作。它成书于《三山志》(淳熙九年,即1182年)之后45年,纠正其甘棠港、黄崎港的说法,当有所本。
  其二,福安的甘棠港,原名黄崎港,在闽东三沙湾内,今名白马港。它位于长溪之岸,在《三山志》所说的官井洋的西北偏,距福州城五六百里。这里的甘棠、黄崎都在内港,既非“海上”“岛外”,也非“江海要津”,且不在闽海的主航道上。从地理位置看,三沙湾是避风港,甘棠港又在其内侧,不知其对福州港的船只交通往来有何影响。福州是闽王之都,唐末时舟船已可直达城下,为何要到数百里外去开港?且不说那里是否“怪石惊涛”“覆舟害物”,即使是,王审知需要开辟海外贸易港口,也不致受制于它吧?
  其三,淳熙《三山志》确是一部名志,常为志学界所称;但瑕不掩瑜,难免也有失误。该书卷之二十六“人物类一”“科名”中有“乾宁三年丙辰沈崧榜,状元沈崧”就是一例。笔者查阅诸多《中国历代状元谱》都明确记载:“唐乾宁三年(896年)丙辰崔谔榜,状元崔谔。”而沈崧的状元显然是误录。再看,卷之一“地理类一”“叙州”与“地理类二”“叙县”,一处是福州“置典船都尉”,一处是“省典船校尉”,也出现了矛盾。所以,《三山志》对甘棠港记载的失误并不难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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