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一）

　　象园，有新旧之分。现在的象园，位于晋安河东侧、国货路旁，此地原是上元村。上元村，因“海丝之路”的需要，在其地盘上开挖新港而出名，明清二朝的古籍资料中，经常能看到它的大名，很多资料上都把它写作“上王”（福州话）。

　　历史上的旧象园在哪里？笔者认为应该在南公园对岸（路通桥桥南），旧称电光厂那一片地方。旧象园旁边的河流是闽江进入柔远驿、福州城的河道，也就是旧之“南台沙合，河口路通，先出状元，后出相公”那条河，此即与新港相对而言的“旧港”。

　　据说象园是养大象的地方，故名象园。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开始，盛行的说法是因耿精忠在此养大象而得名。笔者因手头没有更多资料，故在《闲话上元与象园》一文中暂按此假设进行了阐述。其实，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之前，周边村庄民间流传的说法是：象园因关东南亚国家运来的大象而得名。

　　（二）

　　东南亚各国进贡大象的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宋朝。

　　《宋史》记载有“九月癸丑朔，占城国献驯象，初置水陆路发运于京师”“戊申，交州黎桓贡驯犀象”“是岁，占城献驯象三”“交趾献驯象五，安化州蛮来贡”“交趾献驯象十，道州部泷酋李石壁等降”“六月，安南献驯象十”“真腊、罗斛国贡驯象”“闰月壬寅，诏却安南献象”“是岁，真里富国献瑞象”等等。

　　《元史》还有元统治者索要大象的记载，如“又据忽笼海牙谓陛下须索巨象数头。此兽躯体甚大，步行甚迟，不如上国之马，伏候敕旨，于后贡之年当进献也”“来谕索象”等；以及进贡大象的记载：“十五年贡方物及二驯象”。

　　《明史》相关记载更多，如：“占城居南海中”，“其王阿荅阿者先已遣使奉表来朝，贡象虎方物”；还有其他的如“十九年遣子宝部领诗那日忽来朝，贺万寿节，献象五十四，皇太子亦有献。帝嘉其诚，赐赉优渥，命中官送还。明年复贡象五十一”“真腊贡象，占城王夺其四之一”“永乐四年（1406）贡白象方物”“王遣使贡象五十九、香六万斤”“遣使贡象及方物。明年复贡象二十八、象奴三十四人”“贡驯象、六足龟及方物”“犀、象、骆驼、没药、乳香、龙涎香之类，常以充贡”等等。

　　福州历史上是中国重要的进贡贸易口岸之一。明成化十年（1474），福建市舶提举司从泉州迁移到福州，在今天的南公园附近设柔远驿、进贡厂，接待进贡团队。自此以后，东南亚国家的进贡没有间断过。

　　《明史》记载，成化十一年（1475）、十八年（1482）、二十三年（1487），弘治六年（1493）、十年（1497）、十六年（1503），嘉靖五年（1526）……暹罗进贡；成化十四年（1478）、十七年（1481），弘治八年（1495）……占城进贡。占城进贡大象在《宋史》《元史》《明史》里都有记载。而安南、真腊、暹罗、交趾等东南亚各国也常常进贡大象。《清史稿》也有清康乾年间，东南亚国家进贡的记载，如康熙七年（1668）、二十三年（1684），雍正二 年（1724），乾 隆 元 年（1736）……暹罗进贡等等。

　　（三）

　　明嘉靖年间，高岐撰写了《福建市舶提举司志》一书。明嘉靖年间状元、福州东门人龚用卿在序中说道，福建市舶提举司“督理蕃市之事，然不专为琉球设也”。《明史》介绍占城的时候，是以琼州和福州为坐标，“占城居南海中，自琼州航海顺风一昼夜可至，自福州西南行十昼夜可至”。连航路、距离都这么清楚，可以说明占城与福州的关系匪浅。《明史》介绍占城的内容里还有“因命福建省臣勿征其税，示怀柔之意”的记载。如果占城跟福建没有进贡贸易联系，“福建省臣”如何“勿征其税”？因此可以肯定地认为，福建口岸是占城的主要进贡贸易口岸之一。

　　《明史》记载，“给事中夏言言倭患起于市舶。遂罢之”，即三个市舶司都关掉了；万历“三十九年（1611），凤阳巡抚唐顺之议复三市舶司，部议从之”，但只开一个福建；后来，“四十四年（1616），浙江以巡抚刘畿言，仍罢”，才有“福建开而复禁”以及后来“复通福建互市，唯禁市硝黄”之说。这样开、禁之间，造成历史上有过海上进贡唯一只能走福州口岸的情况。

　　鉴于福州具有以下几个条件：一、有过一段作为全国唯一的海上进贡贸易口岸的历史；二、直到明朝灭亡的时候，福州依然是东南亚国家进贡贸易上岸途径之一，如《清实录》记载：“顺治四年（1647）六月丁丑，初，琉球、安南、吕宋三国各遣使于明季进贡，留闽未还……”；三、《明史》提到福州跟占城的密切关系，而占城又是历代主要的大象进贡国家；四、郑和几次下南洋，回来时带来进贡贸易团队；五、古代海上交通不便，常有进贡船被风刮到另一个地方的情况，如《闽海赠言》记载的“交趾百商飘浙东”；六、无论是宋元还是明清的进京（杭州、南京、北京）之路，福州比广州方便得多。所以虽然福州不是明朝规定的东南亚国家进贡口岸，但从史料的记载中不难看出，这些国家也有从福州口岸上岸的情况，因此大象从福州上岸完全是有可能的事情。还有即使福建市舶提举司设在泉州的时候，进贡物资进京之路也都要经过福州。所以只要贡品中有大象，福州柔远驿附近就要有圈养大象的地方，这块地方就是叫象园。

　　柔远驿住人、进贡厂放物、象园圈养大象，三者是一体的。因此，乡村民间流传的说法应该是真实的，象园就是关东南亚国家运来的（进贡）大象的，形成于清朝之前，是福州海丝文化遗址之一。即使耿精忠曾经在象园养过大象，那也是在有了象园之后的事情。

作者：陈守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