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远去的涛声——追忆闽东独立团海上游击队独立营营长柯成贵

发布时间:2022-03-18 来源:福州晚报 字体:【大】【中】 【小】

   福州,西洪路,鸡角弄,两棵荔枝树。川流不息的昼,万家灯火的夜。行色匆匆的人们很少注意到这条横条石铺成的小巷弄,两米宽,二十多米长,似与所有寻常巷弄无异,可它并不是平常之地。这里是福州的“雨花台”。革命者翁良毓1925年开设“福州书店”,销售各种进步书刊,为反动军阀逮捕,1926年9月23日被枪杀在鸡角弄,是第一个在此殉国的革命人。从此,鸡角弄成为国民党反动派枪杀共产党人的刑场。

  年已耄耋的柯松彬,每次来这里,凝望那棵百年老荔枝树,总是心潮难平。他的父亲,闽东独立团海上游击队独立营营长柯成贵,87年前的5月1日,就牺牲在这里。父亲牺牲时,柯松彬才两岁,他的记忆里没有父亲的样子,父亲的样子留在了党史里。

  一

  霞浦,西洋岛,半山一隅。2009年,柯成贵后人为追思先辈,在岛上建了柯成贵的衣冠冢。西洋岛,柯成贵出生成长战斗的地方,在他离去74年后,以一座衣冠冢迎回了英雄。每年清明,岛上驻军都会来这里祭奠英烈。大多时候,它只是一个寂然的存在。英雄早已远去,但他看护过的灯塔,激战过的岛礁,依然挺立在大海上,曾经的惊涛骇浪,也已波平如镜。

  西洋岛,位于霞浦县东南海域,是海岛乡政府所在地。海岛乡是中国版图上唯一以海岛命名的行政机构。由四礵列岛、浮鹰、西洋、魁山、马刺、小西洋等 43个岛屿组成,解放前属于连江县管辖。一百多年前,福州、长乐和连江的十八户渔民背井离乡,来到这个曾是海鸟天堂的小岛。安营扎寨,捕鱼为生,从此,孤岛有了人烟与生气,也有了争斗与战乱。

  1908年,柯成贵出生在西洋岛仕头坑村。柯成贵的父亲是看守灯塔的工人,受连江县管理航标机构雇佣,离开祖地到西洋岛,看护横屿岛上的灯塔。少时的柯成贵,就读于西洋岛私塾。私塾先生说的《水浒》故事,劫富济贫、肝胆侠义的梁山好汉形象深深地烙在年幼的少年心中。和渔家孩子们常年在海边嬉戏弄潮,又练就了一身好水性。每遇恶劣天气,海上风狂浪高危险横生的时候,作为长子的柯成贵,总是自告奋勇摇着小舢板,到西洋岛对面的横屿上点亮灯塔上的航标灯。灯光如炬,照亮了渔民在惊涛恶浪中的航程。此时的少年,一定没有想到,他的一生也会成为一盏明亮的航灯。

  1925年,17岁的柯成贵踏上赴福州格致中学求学的征途。参加进步学生运动、阅读进步书刊、接受革命理想熏陶……军阀混战,外敌入侵,国势倾颓……三年的学生生活,当初离乡的懵懂已悄然被激情与烈焰代替。1928年春天,柯成贵回到西洋岛。回乡不久,柯成贵杀死了一个渔霸。为躲避官府搜捕,柯成贵不得不在一个黑夜离岛逃往福州。

  二

  当他再回西洋岛时,已是1931年的冬天。正是渔汛,但岛上渔民和三年前一样,并没有丰收的喜悦。来自连江长乐等地的渔霸,比三年前更猖狂。血气方刚的柯成贵,愤而聚众行义,拿起枪杆,专与官府、渔霸为敌。来自连江、长乐等地的投靠者也越来越多,很快柯成贵的队伍就有一百多人,活跃在连江、霞浦海域。老百姓拍手称好,官府渔霸则视为眼中钉,肉中刺……但是一支革命队伍的雏形已在东南海疆悄悄孕育。1934年初,闽东红军独立团派县委委员曾志上岛整编柯成贵队伍,柯部一百多人及武器被编为闽东工农红军独立团海上游击独立营,柯成贵为营长。

  时光荏苒,日月须臾。西洋岛、北礵岛、浮鹰岛……海岛似乎如昨,很多故事己随海涛声远,亦有很多故事,如镌如铸,留在历史中。

  浮鹰岛,三更楼山顶。1934年春天,山顶上有一座草楼。它并不是普通的草楼,而是柯部的“土炸弹厂”,每次土法制作一百多颗手榴弹缓解弹药不足。

  横屿灯塔,依然屹立。海涛阵阵,在崖洞里翻涌着,这一片海,记得英雄的曾经。当岛上渔民生活陷入困境时,是柯成贵派船到内地买来大米送给他们。当船民工会护送抗日先遣队伤员到后方遇到困难时,是柯成贵亲自率队护航,闯过重重阻隘,顺利将两百多名伤员安全转移到后方治疗。当敌舰“通济”号围攻西洋岛时,是柯成贵巧施计谋,给予痛击,保护了岛上百姓。最惨烈的也是最后一次战斗就发生在灯塔前的大海上……

  1935年春,国民党军队大举围攻闽东苏区,连罗红军西南团和中共连江县委机关被围困。西南团团长杨采衡和连江县委委员陈云飞率领两百多人突围,乘船到西洋岛、浮鹰岛,杨采衡、陈云飞带领二十多人到达西洋岛。柯成贵连夜派人接应,把他们接上了海岛,并把战士们分散隐藏在山顶石洞或小岛崖洞里,以躲避国民党重兵搜捕。

  在横屿岛上,有一个天然崖洞,涨潮时,潮水刚好淹没洞口,洞里却有一小块不会被淹没的礁石,勉强容纳十多人躲藏。从小就在这片海域摸爬滾打的柯成贵,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,而外人对此知之甚少,这个天然崖洞无疑成了最理想的藏身之所。在敌人日益密集的搜查中,柯成贵果断把战士们转移到洞里。

  时间一天天过去,敌人搜查的兵力有增无减。躲在崖洞里的战友已断粮好几天了。一天夜晚,柯成贵扮成渔民的样子,在夜色中摇着小舢板向横屿岛靠近,就要到达洞口的时候,一束探照灯光从不远的敌船上打过来,柯成贵被发现了……为了保护战友们,柯成贵把舢板向与崖洞相反的方向迅速摇走了……

  三

  战友们安全了,而柯成贵,在闽东千里海疆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英雄,却不幸落入了敌人的魔爪。柯成贵被五花大绑押往福州。这一去,他再也没能回到西洋岛。

  在狱中,柯成贵常常被敌人严刑拷打得体无完肤,皮开肉绽。但他始终没有透露半点战友的消息,没有向敌人低过头。拷打过后,逮着空隙,他还会给狱友们打气,鼓舞狱友们战斗到底。当来探望的妻子看着他受尽折磨的样子,暗自垂泪伤心欲绝时,他总是安慰妻子,革命会有胜利的一天,一家人会有团聚的一天……

  英雄柯成贵没有等到和家人团聚的一天,没能再抱抱只有两岁的儿子。1935年5月1日。柯成贵被国民党反动势力杀害在福州鸡角弄。

  这一年,柯成贵二十七岁。英雄牺牲的消息传回西洋岛,岛上渔民以最淳朴的方式祭奠英雄。他们跪在海边,焚香祷告,祈祷英雄魂归故里。

  柯成贵的衣冠冢,立在高高的山腰上。此处,可以看到横屿灯塔,可以看到进出港口的船只,可以看到渔民们错落有致的房屋,可以看到天际和远方……一切都是那么安宁祥和,正如英雄生前所愿。

 

作者:刘翠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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